他眼神中的鄱陽湖“水草魚鳥”

“他眼神中的鄱陽湖”，是一個被歲月與思考浸透的意象。它無關湖光山色的表象，而是一位研究者以科學理性、情感投入與責任意識共同建構的、復雜、動態且厚重的“鄱陽湖”。這眼神，是凝視，是解讀，是憂思，更是守護。

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鄱陽湖。四季輪轉，方位更迭，時空塑造了它千變的面貌。他，自1983年中山大學畢業進入江西省科學院，便與鄱陽湖結下四十余年的不解之緣。如今雖已解甲歸田，但回首往事，眼前浮現的，總少不了那片湖。

鄱陽湖之水

他的目光深入湖的波心，審視著水的生命律動。這凝視穿透表象，直抵水文節律、資源稟賦與環境質量的核心，飽含對湖水“量”與“質”的冷靜審視，以及對守護這泓“生命之水”的深沉責任。

他洞察水的自然節律與人為擾動：湖水天然的豐枯交替——春夏豐盈，秋冬瘦削，本是濕地健康的一呼一吸。但他也敏銳察覺，水工程等人為干預如何打亂了這古老節律，導致水位“錯位”，令依賴特定水文條件的生命陷入困境。

他審視水量的豐欠與生態底線：視野跨越年際周期，在起伏中把脈生態承載的邊界。他理解自然波動下的動態平衡，更警惕因氣候變化與人類用水疊加導致的持續偏枯趨勢，視其為水資源與生態系統可持續性的嚴峻考驗。

他關切清水的內在價值與潛在威脅：目光不止于水之“量”，更珍視水之“質”的生態意義——潔凈水體是整個水生食物鏈的基石。他警覺于農業、生活等污染源對水質的侵蝕，深知任何細微惡化都可能引發生態網絡的連鎖反應。

他的思考指向系統的平衡之道：主張流域協同，保障至關重要的生態基流；倡導基于生態系統真實需求的“精準調控”，優化工程調度，同時嚴格管控污染，讓湖水的漲落重歸有序之韻律，質地永葆純凈之本色。

鄱陽湖之植被

他的目光所及，是鄱陽湖躍動的綠色脈搏。這目光超越了草木枯榮的表象，深入由水生、濕生與陸生植物交織成的立體生態網絡，解讀它們隨季節與歲月流轉的生命密碼。

他清晰洞見生態的精細分工：水生植物是水下世界的基石，沉水、漂浮、挺水各類協同，凈化水體、滋養眾生；濕生植物是水陸交融的紐帶，固灘護土，成為候鳥關鍵的補給驛站；陸生植物則構筑起環湖屏障，涵養水源，守護生態安全。

他細膩捕捉自然的季節節律：春日萌發，夏日豐茂，秋冬斂藏，每一季變遷都在他眼中化為生態平衡的生動詩篇。

他敏銳預警系統的微妙變遷：跨越時間的長河，他警覺于植被群落的每一點異動。自然的波動是生態彈性的體現，而人為干擾導致的水文失調、污染入侵或物種失衡，則被他視為系統失衡的清晰信號。

他的觀察最終指向堅實的行動：倡導“水文適配”，保障植被生命周期的水位需求；強化“污染防控”，守護水體潔凈；推動“群落修復”，借本土物種重建生機盎然的生態網絡。

鄱陽湖之水生動物

他的目光穿透碧波，關切著水下世界的沉寂與生機。這份凝視聚焦于底棲動物、魚類和江豚這三類核心水生生物，洞察它們在時空維度上的生存智慧、適應策略與所面臨的困境。

他明晰各類水生動物的生態位：底棲動物是“基礎清潔工”與“底層基石”；魚類是能量流動的“關鍵樞紐”；而長江江豚，作為“旗艦物種”，其生存狀態直接標示著整個水域生態系統的健康等級。

他解讀生命空間分布的生存邏輯：遍歷湖區，他讀懂生靈與環境相契的智慧——底棲動物聚于淺灘淤泥，魚類各居其域，江豚活躍于深水航道。他尤其關注江湖連通性的生命通道意義，任何阻隔都是對種群交流與繁衍的威脅。

他追蹤時間維度上的動態變遷：視野貫穿四季輪回與年際更迭——春繁衍、夏生長、秋冬遷徙或蟄伏。他能分辨自然的種群波動，更能從異常的衰退中察覺危機：水文紊亂、過度捕撈、污染與航運干擾，如同道道“病危通知”，敲響生態警鐘。

他的關切化為清晰的守護路徑：核心在于“水文修復”，保障關鍵期的適宜水位與生態連通；關鍵在于“資源養護”，實施可持續管理，保護并修復棲息地；必要之舉在于“環境優化”，減輕污染負荷，規范航運活動。

鄱陽湖之鳥類

他的目光掠過浩渺湖面與廣闊洲灘，追尋著自由的翅膀。這份凝視，不僅精準捕捉留鳥、候鳥、旅鳥等各類群落的生態印記與遷徙軌跡，更深諳人鳥互動中的矛盾與共生之道。

他能精準辨識鳥類的生態角色：留鳥是“常駐觀測員”；夏候鳥是“夏季見證者”，冬候鳥視此為“溫暖港灣”；旅鳥是“臨時訪客”，迷鳥則可能成為環境異動的“特殊信號”。

他的視野隨天地節律動態追蹤：春季交替，生機初綻；夏季育雛，欣欣向榮；秋季遷徙，羽翼匆匆；冬季云集，蔚為壯觀。他亦洞察其空間分布的智慧——游禽、涉禽、林鳥、猛禽各得其所，而淺灘、沼澤等核心棲息地的完整，直接關乎種群存續。

他審慎直面人鳥關系的現實挑戰：生存空間的擠壓、人類活動的干擾、資源的隱形爭奪，無不威脅鳥類的安寧。他尤為關注“候鳥食堂”——那些淺灘濕地的脆弱性，水文變化與潛在污染，正悄然侵蝕這片生命補給站。

他的思考凝聚于智慧的共生路徑：通過棲息地修復、科學管控人類活動、激勵公眾參與、推動流域協同治理，在保障發展的同時，實現與萬千飛羽的和諧共存。

他眼神中的鄱陽湖

“他眼神中的鄱陽湖”，是一個飽含文學意象與人文關懷的命題。它無關肉眼所見的湖光山色，而是凝聚著一位長期研究者，以科學理性、情感投入與責任意識共同建構的復雜、動態且兼具時間厚度的“鄱陽湖”。這眼神，是凝視也是解讀，是憂思更是守護。

我們可從多個維度，讀懂這份獨特的“眼神”：

地質時間尺度的“診斷之眼”

他的目光穿透季節性豐枯的表象，望見一部以萬年計的地質與生態演化史，在當代正呈現“急性發作”的癥候。

他看見“基線”的遷移：常人感嘆“今年水少”之時，他關注到濕地生態系統賴以穩定的自然水文節律正被打破，生態功能的“基線”在悄然間不可逆地下滑。

他看見“關系”的斷裂：長江與鄱陽湖千年來自然吞吐、江湖互補的親密聯結，受現代工程與氣候變化影響而日漸生疏、紊亂。

生命共同體維度的“悲憫之眼”

他的科學數據背后，始終躍動著對生命網絡的深切關懷。

他看見“候鳥的食堂與臥室”：旁人只見干裂湖床之際，他目睹白鶴無處下喙的茫然，見證鸻鷸類水鳥失去淺灘泥沼的困頓。湖床上的每一道裂縫，在他眼中都是生態鏈上的一道傷口。

他看見“魚類的產房”：提前退水意味著魚類產卵場被“提前清場”，也預示著來年漁業資源的凋零與漁民生計的困頓。這份悲憫，讓他的科學報告葆有溫度，也讓他的公眾呼吁更具感染力。

代際責任框架下的“預警之眼”

他的眼神中常透著緊迫的憂慮，那是一種面向未來的責任投射。

他看見“未來的遺產”：今日每一寸濕地的喪失、每一種物種的衰退，都是在預支子孫后代的生態資本。他眼中的鄱陽湖，不僅是當下的資源，更是必須妥帖交付的“信托基金”。

他看見“臨界點”：科學家對復雜系統“臨界點”的敏銳感知，讓他的目光滿是預警。他憂慮的并非某一年的大旱，而是生態系統在多重壓力疊加下，可能悄然滑向難以逆轉的新穩定態。

知行合一實踐中的“務實之眼”

他的凝視絕非純粹的理想主義慨嘆，而是扎根中國現實、尋求可行路徑的務實目光。

他看見“權衡的藝術”：在發展與保護、工程與自然之間，他致力于探尋動態且微妙的平衡點。比如他對“鄱陽湖水工程”秉持的審慎態度，正彰顯著“兩害相權取其輕，兩利相權取其重”的務實智慧。

他看見“系統的鑰匙”：他深知鄱陽湖的問題癥結不只在湖盆本身，更關聯整個長江流域。因此，他的目光亦投向三峽、五河上游，投向氣候變化的全球圖景，始終在探尋系統性的治理方案。

一幅科學家人文肖像

“他眼神中的鄱陽湖”，是以科學數據為底稿、以生態關懷為筆墨、以未來責任為視角繪制的人文肖像。

那眼神里：有“讀湖”的深邃，解讀湖泊億萬年來的自然史詩與當代“病歷”；有“憂湖”的沉重，牽掛其生命網絡的流失與前路的未知；有“護湖”的堅定，在復雜現實約束中，執著探尋每一條可行的守護之路。

因此，當我們借他的眼神重新凝視鄱陽湖，所見的不再只是一片地理水域，而是一個躍動的生命體、一段文明與自然關系的當代縮影、一個考驗今人智慧與良知的生態命題。他的目光，讓鄱陽湖的每一脈水紋、每一片灘涂、每一聲鶴唳，都承載了超越自身的、沉甸甸的時代意義。

（文 / 柯維  編審 / 生態零距離）